待苏湄醒过来时,已然是戌正时分,梆子刚敲过一声。苏湄还没完全适应屋里的明亮,下意识地便唤绿汀,“绿汀,我渴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修长宽大的手将瓷白茶杯送到了她嘴边,苏湄就着那手喝了些水,待喉咙里滋润了些,她才推开了那手。

    当触到那与不同于女子细腻温软的僵硬的手时,苏湄才完全清醒了过来,瞪着眼往上望了去,就只见嘴角噙着冷笑的狗太子李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太子殿下?”

    苏湄话头绕了一圈,险些没咬掉自己的舌头,略显心虚地问着。

    李衍冷哼一声,将茶杯随手递给了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绿汀,眼尾微挑,冷笑道:“太子妃到底是想唤我李衍还是狗太子啊,不如想好了再说免得不小心咬着舌头!”

    苏湄闻言只觉一股凉意从头蹿到了底,自己难不成在昏睡之前不小心将心里话给抖搂出来,让这狗太子听了个正着?

    苏湄惊疑不定地望向了一旁的绿汀和端坐在椅子上冷着面不发一言的孟云,一时拿不准是这狗太子故意诈她还是她当真病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湄一个劲儿地冲孟云使眼色,但孟云像是没看见,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

    外面的雪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苏湄望了眼殿外黑沉沉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的夜空,她心绪一转,扶着心口,微蹙着眉,低低地咳喘了起来,佯作出一副病弱姿态,有气无力道:“咳咳……咳,舅舅我心口似堵得慌,可是毒素蔓延至心脏了,你快些过来瞧瞧。”

    孟云一听腾地站起身,正要走到床榻前,却听得李衍冷笑连连,道:“太子妃莫要担心,舅舅是闻名天下的鬼医,半年红在他这里算不得上玩意儿。想来是刚下针不久,太子妃又怀有身孕,故而这反应大了些。”

    “太子妃既然心口堵得慌,那不如让我替太子妃揉揉,幼时为了缓解母后心疾疼痛,我也曾随宫中太医学过这揉心口的手法。”

    说着李衍就要上手覆在苏湄心口处,苏湄最是厌恶李衍,哪里肯让他碰,一时也顾不上装了,咳了会儿声音渐小,抬手挡住了李衍,笑得牵强,道:“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臣妾这等福薄之人,恐受不起。”

    李衍抿着唇没言语,冷冷地看着苏湄,许久才道:“你是东宫太子妃,未来中宫之主,如何是福薄。”

    李衍顿了顿,冷道:“太子妃自病后说话是越发口无遮拦,骂我是狗太子称自己福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在这薏臻苑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在外面失了分寸惹得父皇不快。不若,便是我这东宫太子与你父亲镇国公也难保你。”

    苏湄见他越来越得理不饶人,似有嘲讽自己不自量力的意思,心中不快到了极点,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回道:“殿下说得是,如臣妾这般狂妄自大出身行伍之家的女子说话做事自是不得体的,还应当好好同菀妹妹学习,殿下放心好了,臣妾日后定会乖乖地做好太子妃这个身份。”

    李衍闻言眸子深了几分,眼底深处似翻涌着狂风暴雨,苏湄丝毫不畏惧,目光清凌地与之对视,直至孟云在一旁开了口:“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上的毒尚未除尽,还需汤药加以配合治疗,只是有一味药引极是难求……”

    孟云的一番话拉回了李衍的理智,他起身看向了孟云,神情莫辨地盯着孟云看了半晌,道:“只要能治好阿茵,我什么都愿意做,舅舅不妨直言。”

    李衍这番十分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孟云与苏湄皆是满眼冷意,孟云却依旧是冷着张脸,面无表情道:“那药引便是西域进贡的雪莲花,这天下间怕也只有太医院才有,还得劳烦太子殿下向圣上请示。”

    孟云这话刚说完,李衍脸色当下难看了不少。

    他这人向来骄傲,因着先皇后的事和皇帝偏心三皇子处处打压他的事,他心中早已是恨透了皇帝。自先皇后逝世后,他从未开口求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