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中。

    燕舜看着顾和,神色肃穆:“顾卿,朕有意重整海防,组建海军,顾卿可愿意为了国家社稷重披战甲?”

    顾和心潮澎湃。

    从他记事以来,耳中所闻,目中所见,都是父祖辈为国征战的丰功伟绩,就连他自己,也是十四岁就上战场,刀光血影里冲杀过的,军中一员骁将。

    只是顾家人丁不旺,连着几代都是单传,别说兄弟,连个姐妹都不曾有过,当年南海一战,在他的父亲,老镇远侯主持之下虽然大获全胜,但不久后老镇远侯就因为旧伤复发,英年早逝,他也因为作战时战船被凿沉,呛了海水伤了肺,落下一个咳嗽的痼疾,老侯夫人痛失丈夫,又心疼儿子,痛哭之后下定决心,顾氏子孙从此弃武习文,宁愿做个默默无闻的闲人,也要一家团圆。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习惯了围着妻子和女儿,亲亲热热的过小日子,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或是在演武堂中看见当年用过的兵刃,仍然会想起当年在军中的时光。

    就连东海的情形,他平素也十分留意。江中则黑白通吃,大有在东海另设小朝廷的劲头,吴四海这些海盗烧杀抢掠,扰得沿海一带百姓苦不堪言,而海商们为了自保,一直在招兵买马拉队伍,经常因为抢地盘、抢航道发生械斗,死伤动辄过百。

    空闲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假如有他来整顿海防,会从哪里入手,会做什么打算,只是没想到,燕舜这么快就开始动手,而且,真的找上了他。

    一时之间,昔日的豪情,今日的抱负,都在胸中激荡,顾和沉吟许久,终究还是躬身行礼,道:“陛下抬爱,臣不胜惶恐,只是臣多年不曾过问战事,只怕有心无力。”

    建海军并非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情,若是他应下了,至少要在东海待上几年,但妻子如今病还没好,女儿又被魏谦那个煞神缠上了,他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丢下她们,自顾去建功立业。

    “顾卿方才说起东海形势时,精辟简要,朕信得过顾卿。”燕舜道,“若要建海军,除顾卿之外,再无第二人。”

    顾和仍然没有松口:“臣年老体衰,见识浅薄,只怕要辜负陛下的厚爱了。”

    燕舜猜出了他心里的顾忌,温声说道:“组建海军并非短期内可毕之功,顾侯若是不放心家里,不妨带上夫人和表妹,东海富庶繁华,也堪为家。”

    顾和仍在犹豫。海边的气候与京中大不相同,他一个糙男人倒没什么,罗氏与顾惜惜都是娇弱的身子,就怕适应不了,况且那边海盗猖獗,真要是带去了,又怕被海盗盯上,反而害了她们。

    张韶心思圆活,眼见顾和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多说也是无益,便帮腔道:“陛下,此事重大,不如让顾侯再多考虑几日,到时候再给陛下回复?”

    “好,那朕就给等着顾卿。”燕舜从善如流,“顾卿,镇远侯府累代名将,威名远扬,朕盼着这一代的侯府,再出一个镇海的英雄!”

    顾和明明已是不惑之年,此时听他说的豪气,竟也热血沸腾,朗声道:“得蒙陛下青眼,臣感激涕零!”

    燕舜看了眼刻漏,含笑说道:“时候不早了,顾卿,洵美,就留下来陪朕一道用膳吧!”

    顾和心里有事,却是没心思吃的,忙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家中还有些琐事,须得赶着回去。”

    张韶也道:“陛下恕罪,微臣的母亲近来卧病,家里没人照应,也得回去了。”

    燕舜有些意外。陪皇帝用膳是亲近的臣子才有的荣耀,顾和倒也罢了,皇亲国戚并不差这份面子,倒是张韶,一个八品官员能捞到这个机会,按理说应当欢欣雀跃才对,竟然也要推辞?